孔林的楷木有什么用（二）？

黎云昆/文

孔林的楷木可以制杖。

杖主要用在老年人身上。我國社會是非常敬老的。因此，制杖的材料一定要非常堅固牢靠。此外，一些有身份人的持杖，還不是為了支撐身體，而是為了顯示尊嚴(yán)和權(quán)勢。這就更需要對制杖的材料提出更高的要求。

顯然楷木是絕好的制杖的材料。

明畢自嚴(yán)《石隱園藏稿·三叟同游記》載：“楷木取為杖，可以扶老。”

此處的扶老，不僅僅是簡單地支撐老人行動，這里面有延年益壽的意思。在兩千多年以前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人均壽命只有三十幾歲，而孔子竟能活到72歲。能像孔子一樣的長壽，這已經(jīng)是一種理想了。

明慎懋官《華夷花木鳥獸珍玩考》載：“楷木出曲阜孔林，紋如貫錢，有直性，無橫性。制為杖，可以戒暴。”

明福建布政使蘇葵《戒暴》詩：“客氣于人害最多，傷身傷性百乖訛。但將心地寬寬著，氣自從之合泰和。”可見不能戒暴，不僅會害人壞事，而且傷身傷性。

孔子講究“溫良恭儉讓”，手執(zhí)孔林楷木杖，自然想到孔子，故有戒暴的功能。

孔子又是所有讀書人的表率。

讀書的目的是為了做官，而大部分做官的人就是讀書人。即便沒有讀書便又做了官的人，也會附庸風(fēng)雅，學(xué)著讀書人的樣子，去尊孔禮孔。所以，能夠有一柄孔林楷木杖（圖1），對為官之人也是一件非常自豪和炫耀的事。

圖1

于是，孔府的人便將孔林中的楷木用于制杖，以送他人。

以孔林楷木為杖送人也就成為社會上的一種風(fēng)尚。

孔府以孔林楷木杖送人，送的最多的要屬元代的郝經(jīng)。他去拜謁孔林，一次竟送給他十幅孔林楷木杖。

郝經(jīng)是金元時期著名大儒。他的《陵川集》中曾載有《楷木杖笏行》一詩，詩中序言道：“孔氏族人又以長材為杖，以贈好事者。乙卯（1255年）秋九月，經(jīng)拜謁墳林，家長翁以笏杖各十相貽，故為賦此。”

文中家長翁即指前衍圣公孔之全。

當(dāng)時的衍圣公缺位。

先是金人滅北宋，孔子的后代跟了宋高宗趙構(gòu)南渡，被封了衍圣公，金人為了表示自己也是華夏正統(tǒng)，也封了另一個孔子后人為衍圣公。后來元軍打過來，金人封的衍圣公便跟了金人去了汴梁（今開封）。元軍占領(lǐng)山東后，就于蒙古太祖成吉思汗二十一年（1226年）封孔之全為衍圣公。

后元軍又攻克汴京（今河南開封），金代冊封的衍圣公孔元措歸來。蒙古人到底還是認(rèn)孔元措為正統(tǒng)，就于元太宗孛兒只斤·窩闊臺五年（1233年）封其為衍圣公。按例，衍圣公是兼任曲阜令的，為了安撫先前被冊封衍圣公的孔之全，在罷其爵后，令其專任曲阜縣令。

孔元措無子，立其弟孫孔湞為嗣。孔湞于元憲宗元年（1251年）襲封衍圣公。此事引起了先前所封衍圣公的曲阜令孔之全及其子孔治的不滿。他們聯(lián)合部分孔氏族人上書皇帝，言孔湞乃小妾所生，其母曾被逐出孔府，改嫁奴隸，孔湞也隨之改姓，且其“喜較（校）獵，日事鷹犬，不修祖祀，不事儒雅”，不可為孔氏宗，請求奪其爵。

憲宗二年（1252年）元帝下詔免去孔湞衍圣公封號，但并未將衍圣公的封號還給孔之全，而是讓衍圣公的封號空著。

三年以后，也就是1255年，郝經(jīng)來到了曲阜。郝經(jīng)深得忽必烈的信任，忽必烈當(dāng)時以元憲宗蒙哥弟的身份“總理漠南漢地軍國庶事”，對冊封衍圣公有絕對的權(quán)力。所以，當(dāng)時作為曲阜縣令的前衍圣公孔之全對郝經(jīng)的到來倍加重視。竟一下子贈他十枝楷木手杖和十柄笏。

郝經(jīng)倒不客氣，照單收下。

孔之全沒有看錯人，郝經(jīng)的確不簡單。1259年，元憲宗蒙哥去逝。身在與南宋交戰(zhàn)前線的忽必烈采納了郝經(jīng)的建議，立即與南宋媾和，班師北上，與自己的胞弟阿里不哥大戰(zhàn)一場，爭奪皇位，最終成就了忽必烈的一世功名。

郝經(jīng)禮物是收了，但孔之全至死也沒有再獲得衍圣公的封號。孔氏一門的內(nèi)訌，讓忽必烈十分反感，竟讓衍圣公爵號空置四十三年之久，直到元世祖忽必烈去世之后，衍圣公的封號才給了他的兒子。

以孔林楷木杖送人，并非是孔府的專利。

明陳道潛曾官巡按湖廣，其《淇園編》有《楷木杖銘》，序文：“婣（同姻）親伴讀黃公憫余老行履艱難，特惠孔林楷木杖一枝。一日閑適田間，有物于前舉而擊之折焉。夫剛者必折，余先為御史，氣頗剛常，非老子知雄守雌，舌存齒亡之說，舉事多類此。今更涉事變，始知昔之所為險而得脫者，亦幸焉耳。” 陳的孔林楷木杖就是他的姻親黃公送的。至于黃公的孔林楷木杖源自何處、何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明代曾官禮部尚書、吏部尚書的倪岳，其《青溪漫稿》曾載有一楷木杖詩：“客從孔林來，遺我楷木杖。云文紆欲騰，虬髯迄相向。重是圣門物，操執(zhí)不敢放。平生借扶持，履險若夷曠。我聞植根地，枝葉紛以暢。磅礡千載余，挺抜層霄上。小用豈其宜，斤斧來俗匠。疇能事栽培，但恐日凋喪。成材古云難，珍防夙所尚。懐哉孔公璜。道遠(yuǎn)不及訪。微言愿有托，臨風(fēng)重怊悵。” 倪岳的孔林楷木杖，連送的人都沒有提到。不過以倪岳的身居高位，送杖之人恐怕也非同一般。

孔林楷木杖也有沒有人送，只能向友人借來一觀的。

明邵寶，官至南京禮部尚書，去世后贈太子太保，謚“文莊”。也算是朝廷大員了，但沒有人送他孔林楷木杖，他只能向他的朋友戶部尚書成汝從那里借觀。邵寳《容春堂集》載有一詩《借觀楷木杖于成汝從詩以還之》：“楷木天然理最端，孔林千古挺高寒。誰將規(guī)作扶衰杖，合與周模一様看。”

邵寶是無錫人，曾在北京為官多年，也曾總督漕運，于公于私均可順道去孔府一拜，想衍圣公總不至連一柄手杖都不肯送吧！但他好像沒有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