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時空 作者 翟德芳 洛陽號稱“十三朝之都”，不說被稱為“夏都”的二里頭遺址和偃師商城以及那些小王朝， 從公元前 1046 年西周代殷后、開始在洛陽營建國都起，就先后有東周、東漢、隋、唐以洛陽為都，尤其是天授元年（690）武則天改唐為周，自立為皇帝，定都洛陽，開始了洛陽最輝煌的時期。

時代不同，各洛陽都城的位置并不在一處，最早的二里頭遺址和偃師商城都在洛陽城東 20 多公里的偃師區(qū)，東周王城在今洛陽王城公園一帶，漢魏洛陽城則向東移到距洛陽約 15 公里左右的洛河北岸，到隋唐時，洛陽城的位置大體與現(xiàn)代城市重合。因為這個原因，我到達洛陽，當晚就先去看了城中心的隋唐應天門遺址。夜色中，景區(qū)燈光璀璨，十分壯觀，然而晚上觀看究竟不便，所以我于第三天又來到應天門和明堂景區(qū)，細細地訪看隋唐洛陽城宮城區(qū)遺址，由此也就有了更多的感慨。

洛陽明堂天堂景區(qū)夜景

01

東都洛陽：武則天的神都

隋唐洛陽城位于洛陽市城區(qū)及近郊，地跨洛河兩岸，南對伊闕，北依邙山，東逾瀍河，西臨澗水。整個城市包括郭城、宮城、皇城等部分，面積約 47 平方千米。

外郭城南寬北窄，略近方形。城墻全部用夯土筑成，基址寬約 15-20 米。南墻長約 7290 米，東墻長約 7312 米，北墻長約 6138 米，西墻南端長約 6776 米。東西兩墻下面發(fā)現(xiàn)有石板砌的下水道。外郭城有 8 個城門，南墻自東向西為長夏門、定鼎門（隋名建國門）、厚載門（隋名白虎門），東墻自南向北為永通門、建春門（隋名建陽門）、上東門（隋名上春門），北墻東為安喜門（隋名喜寧門）、西為徽安門，西墻無門。城內街道橫豎相交，形成棋盤式的布局。城內里坊，據(jù)文獻記載，并結合考古鉆探，總數(shù)為 109 坊 3 市，洛河南為 81 坊 2 市（西市、南市）、洛河北為 28 坊 1 市（北市）。已勘查出洛河南的 55 個坊和洛河以北的 9 個坊，其余各坊市為今城所壓或被洛河沖毀。

隋唐洛陽城里坊圖

宮城位于郭城西北部的稍高之地，隋代名為紫微城。唐貞觀元年，太宗改名洛陽城。其平面略呈長方形，北墻長 1400 米、西墻長 1270 米、南墻長 1710 米、東墻長 1275 米。城墻寬約 15-20 米，中為夯筑，內外砌磚。已經勘明的城門，南墻正中為應天門（隋名則天門）、東邊有明德門（隋名興教門）、西邊有長樂門（隋名光政門）和嘉豫門，北墻有玄武門。

在宮城中軸線上發(fā)現(xiàn)多處大片夯土殿址，西部已發(fā)掘出多處長方形基址和一處石砌圓形基址。宮城內武則天時的明堂遺址的發(fā)掘，是迄今洛陽隋唐都城考古最重要的發(fā)現(xiàn)。

隋唐洛陽宮城示意圖

皇城圍繞在宮城的東、南、西三面，名曰“太微城”，其東西兩側與宮城之間形成夾城。由于洛河北移，皇城東南部被沖毀，南墻僅存西段，長約 540 米，東墻現(xiàn)存長約 1115 米，西墻長約 1670 米。已勘查出東墻的宣耀門、西墻的宣輝門和南墻西部的右掖門。已發(fā)掘的右掖門殘高 2.15 米，進深 17.5 米，為一門三道，每個門道寬 6 米，左右門道外側各有 13 根立柱，采用上架過梁的形式，其上蓋筑門樓。

壁畫中隋唐洛陽城的繁華場面

隋唐洛陽城在歷史上具有特殊的意義。隋煬帝時開鑿大運河，就是以洛陽為中心，西通關中平原，北達華北平原，南抵太湖區(qū)域，是當時南北交通的大動脈。隋唐洛陽城作為大運河的中心，是南北經濟交流和物資集散的樞紐，繁盛異常，其“洛水貫都”的獨特城市格局，是 7-10 世紀中國運河城市的杰出范例。城市的里坊區(qū)是世界目前僅存規(guī)模最大、保存最完好的里坊遺址，對東亞各國古代城市規(guī)劃產生了明顯影響。洛陽還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則天登基的地方，武則天稱這里為“神都”，她執(zhí)政的 15 年幾乎都是在這里度過的。洛陽的應天門、明堂和天堂與武則天有著密不可分的淵源，今天講隋唐洛陽城，武則天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02

應天門：武則天登基的地方

隋唐洛陽城宮城的正南門名應天門，始建于隋大業(yè)元年，原名則天門，神龍元年（705）避武則天諱，改稱應天門。已經發(fā)掘的應天門遺址表明，應天門是一座由門樓、垛樓和東西闕樓及其相互之間的廊廡為一體的“門”字形巨大建筑群。城門東西兩側有向外凸出的對稱的兩堵夯土墻組成的巨大闕樓，相距 83 米，各寬 17.5 米，城門東西寬 120 米以上，這就是文獻所載的“左右連闕”。當年城門上建有兩重觀，上題“紫微觀”；建有崇樓五座，似五只鳳凰，故俗稱“五鳳樓”。應天門遺址規(guī)模恢弘，氣勢壯觀，是隋唐兩京考古發(fā)掘出的第一座宮闕遺址。其一側有三出闕，兩側共六闕。這是古代都城宮城正門最高禮制。

應天門遺址的唐代門道遺跡

應天門是隋唐朝廷舉行登基、改元、大赦、宴會等外朝大典的場所。武則天于天授元年九月九日在此門登基稱帝，革唐命，改國號為“周”，改元“天授”。此后又于長壽元年（692）九月，因脫落的牙齒重新長出，登此門宣布大赦天下，改元。

壁畫描述的武則天應天門登極的盛況

應天門對置雙闕的形制布局繼承自北魏洛陽城宮城閶闔門、東魏北齊鄴城朱明門的形制布局，又為北宋東京宣德門、元大都崇天門、明清午門所繼承，其巍峨宏大的建筑形式，代表的是皇家禮儀和威嚴，所以它不僅僅是一座城門建筑，而是國家和皇權的象征。 

應天門遺址保護工程外觀

今天，在應天門的原址上已經建成應天門遺址保護展示工程。在其中不僅可以觀看應天門歷史遺跡和考古發(fā)掘實物及其他手段重現(xiàn)的應天門的歷史原貌，還可以通過實物、模型及多媒體方式了解隋唐洛陽城的發(fā)展過程，當然你會在這里發(fā)現(xiàn)武則天給洛陽留下的濃墨重彩的痕跡。

03

明堂與天堂：武則天的御用工程

考古工作者于 1979 年在隋唐洛陽城宮城內發(fā)現(xiàn)了武則天的御用禮佛堂天堂遺址，1986 年又發(fā)現(xiàn)了武則天時的明堂遺址。經考古勘探得知，天堂基址僅存臺基基礎，臺基略呈方形，南北寬 77.7 米，東西寬 69.15 米，中心為石砌圓形坑，其外有兩周柱礎石、一周夯土基礎和一周碎石塊建筑基礎。明堂遺跡主要由宮城正殿夯土基址、正殿宮院院門、宮院步廊、水渠等組成，形成以宮殿為中心，由宮院院門和步廊圍合而成的宮院院落而布局，南北長 400 米，東西寬約 396 米。

武則天明堂遺址通天柱的柱礎

明堂是儒家的禮制建筑，本應建在城外，但武則天標新立異，于唐垂拱四年(688)，在洛陽宮城內隋乾元殿舊址附會古代明堂制度建造明堂，供布政、祭祀、受賀、饗宴、講學辯論之用。史載明堂又稱“萬象神宮”，高 294 尺、方 300 尺，共三層，上為圓蓋，用九龍支撐，頂上置涂金的鐵鳳，高一丈，后來又換成高二丈的火珠。明堂中有十圍巨木上下貫通，作為總柱，各層結構均以該巨木為根本。

天堂位于明堂西北 155 米，處于宮城軸線區(qū)域西側。史載天堂共五層，比明堂高得多，在第三層就可以俯視明堂全景。天堂與明堂構成了洛陽城輝煌壯麗的景觀，象征著財富和至高無上的權力，代表了唐朝建筑技術的杰出成就。

武則天明堂復原模型

明堂和天堂可以說是武則天的御用工程。據(jù)《資治通鑒》記載，載初元年（690）九月五日，群臣上言，有鳳凰從明堂之上飛出，落在上陽宮肅政臺的梧桐樹上。武則天率眾臣觀看，鳳凰看到武則天后便向東南飛去，此后卻有數(shù)萬朱雀云集朝堂，翩然起舞，久久不去。此時一個大臣立即跪倒在地說：“鳳凰象征神皇您，它見到您后才離開，是在暗示您應登基大寶；朱雀代表的是我等臣下，您如果不登基，就是違背天意，我們也將長跪不起。”武則天因此決定順應天意，登基稱帝。武則天對于明堂鐘愛有加，這座盛極一時的大唐建筑其實正是她為自己登基準備的，而天堂則是武則天為其面首薛懷義建造的佛堂建筑。

明堂、天堂在隋唐宮城中的位置

洛陽明堂和天堂也和武則天的大周政權一樣幾經曲折。據(jù)史料記載，天堂建造時就曾被大風吹倒，后花費數(shù)年再建；明堂也是幾次失火，幾次重修。其中武周證圣元年（695），即武則天稱帝后的第五年，武則天的面首薛懷義因為御醫(yī)沈南璆得寵，心生嫉恨，放火燒了天堂。由于明堂離天堂過近，“天堂火災延及明堂，至清晨二堂俱毀”。明堂被毀對武則天打擊很大，然而她于當年三月即下詔重建明堂、天堂。明堂與天堂的規(guī)模和建造的復雜程度超過唐兩京所有宮殿，但前后兩次建造,用時都沒有超過一年時間,反映其設計、施工能力已接近或達到極高水平。

從應天門遠眺明堂和天堂景區(qū)

明堂和天堂遺址今天都建有保護展示工程。明堂保護展示建筑一樓分為三大部分，中間是明堂的中心柱坑遺址，周圍設四個多功能展廳，象征古代明堂內部的青陽、明堂、總章、玄堂，大廳的外圍是文化長廊。從首層中心與下層連通的共享空間可以直接俯瞰最下面的明堂中心柱坑遺址。天堂保護展示工程主體為圓形塔樓，其中兩層臺基的內部是天堂遺址實物展廳，室內地面為玻璃地板或木棧道，游客走在棧道上，天堂及其周邊散水、水渠、柱礎、四周廊屋夯土基礎等遺址的真實面貌便可一覽無余。游人穿行于這些工程中，武則天的事跡和功業(yè)觸目皆是，但對其濫殺無辜、豪奢無度的事兒則沒有提及。

圖片 | 翟德芳

排版 | 小謝

設計 | 尹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