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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和你一起來讀一讀考希克·巴蘇的《政策制定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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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蘇是一位享有世界聲譽的經濟學家。2009年，印度總理莫漢·辛格邀請巴蘇擔任印度政府的首席經濟顧問。一開始，巴蘇有些猶豫。自己一輩子在書齋里，從來沒有當過官，一下子到官僚機構，又是一向以腐敗著稱的印度的官僚機構，能適應嗎？

后來，他想到了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馬林諾夫斯基回不了祖國，花了3年的時間在太平洋的孤島上研究土著人的生活，寫成了人類學巨著《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巴蘇想，他能這樣，我為什么不能呢？我權當去實地觀察一個部落，一個特殊的部落：官員們的生活，看看他們都在干啥，不也挺好的嗎？

這就是我非常推崇的“人類學家視角”。我們很多時候不開心，是因為自己入戲太深，身在其中，無法自拔。這時候，你不妨用“人類學家視角”去重新審視一下自己周圍的生活。以前，老板或同事做了愚蠢的事情，能把你氣得發(fā)瘋，要是換了“人類學家視角”，你就會更超脫。你會想，有意思，他們怎么會做這么蠢的事情呢？一定會有個能解釋的邏輯，我得去找找看。以前，在機場候機，飛機晚點了，同樣能把你逼得發(fā)瘋，要是換了“人類學家視角”，你就會更超脫。你會去看，周圍的乘客在這種情況下都是啥反應，為啥每個人的反應會不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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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蘇在印度官場待了兩年半。這兩年半沒有白干，他對政策設計、政策制定有了更深刻的體會。

巴蘇講到，經濟政策設計就像在眾人圍觀下造飛機。正常情況下，造飛機都是工程師們和技術工人的事情。工程師畫圖紙，指導技術工人生產零部件、組裝裝配。你只需要去坐飛機，不需要知道飛機是怎么造出來的。但是經濟政策的設計不一樣，好比是在很多人圍觀的情況下造飛機。想象一下，工程師的后面站了很多人，七嘴八舌地告訴工程師，你應該這么做，你應該那么做——這架飛機還能造出來嗎？造出來的飛機還能起飛嗎？

為什么我們不像造飛機一樣，讓專家自己來設計經濟政策呢？有人會說，那是因為專家也是人，他們會有自己的個人利益，決策中也會摻雜個人利益。其實不是的，真正的問題是專家也不懂。

巴蘇講道：“有一件事專家心知肚明，而普通人并不了解，那就是專家知道的東西沒有普通人想象的那么多。”他說，專家們選擇“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的方式并不比鳥兒選擇筑巢地點的方式高明多少”。

就拿通貨膨脹來說吧。很多人都知道通貨膨脹有害，但為什么通貨膨脹有害呢？惡性通貨膨脹當然是一場經濟災難，但在現(xiàn)代社會中，惡性通貨膨脹很少出現(xiàn)。那么，溫和的通貨膨脹能不能被接受呢？專家們一直爭執(zhí)不下，誰也說服不了誰。

還有，什么是通貨膨脹？你必須要測量出來一般物價水平，才能講通貨膨脹的壓力。但是，怎么去測量？用什么指標？發(fā)達國家的指標，拿到發(fā)展中國家，還能不能用？這都是懸而未決的難題。

再者，如果通貨膨脹起來了，怎么去治理？教科書里講得很簡單：提高利率，就能緊抽銀根。但是，也不一定。2009年到2011年，土耳其經歷了數(shù)次通貨膨脹。2010年4月同比通脹率達到10.2%。然而，考慮到當時歐美國家的利率處于零利率的特殊情況，土耳其央行采取了反常規(guī)的做法，開始下調回購利率，目的是引導整體利率下行。從2010年4月開始，土耳其通脹率一路下行，而在2011年第一季度，土耳其以10.1%的增長率高居20國集團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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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說專家不明白，但還有很多時候是大眾太明白。也就是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就是政府和公眾之間的博弈。在巴蘇這本書里面，經常能看到他用博弈論的分析框架來討論政策的制定和執(zhí)行。

舉一個例子來講。在印度這樣的發(fā)展中國家，糧食問題很重要。怎么樣才能夠保證讓窮人用低價買到糧食？首先，政府要有足夠的糧食儲備；其次，政府要用低價把糧食賣給窮人。

一個簡單的想法就是，政府應該開倉放糧。但是，這樣的政策很可能事與愿違。如果政府賣糧的價格太低，就會有很多人從政府那里買到糧食，反手又賣給政府，這就便宜了那些投機倒把分子，并沒有真正幫到窮人。

所以，很多善良的意圖，到最后會產生糟糕的結果。

那怎么辦？巴蘇講道，政府最容易犯的一個錯誤就是想去做微觀的事。其實，越是微觀的事，政府越做不好，因為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政府應該創(chuàng)建一個良性的宏觀經濟環(huán)境，然后就讓大家各自干各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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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學家最喜歡爭論政府到底有用沒用。It depends。做得好，政府可能是解決問題的答案。做得不好，政府自己可能就是個問題。

舉個例子。政府要不要扶植民營企業(yè)投資？在大部分情況下是不需要的，有了好的宏觀經濟環(huán)境，企業(yè)家們自己就能找到投資機會。但也有例外。有些投資，比如基礎設施投資或是基礎研發(fā)工作，企業(yè)是不愿意干的，因為風險高、周期長、收益不確定。那怎么辦？政府可以提供擔保，這就能起到保底的作用，給了民間投資一種信心，那民營企業(yè)就更愿意增加投資。有一種說法是，發(fā)展高科技要依靠市場經濟，這種說法很可能是片面的。市場經濟去做已經很成熟的低科技，自然得心應手，但要讓市場經濟自己去做高科技，就要難很多。運氣好了，能搗鼓出來ChatGPT。運氣不好，市場經濟的高科技投資會血本無歸。

當然，這個案例也會有爭議。有人會說，政府的擔保會帶來腐敗和不公平競爭。也有人堅持認為，只要是政府投資，就會擠出私人部門的投資。那我們再看一個幾乎不會有爭議的案例。開車上路，到底是走馬路左邊，還是走馬路右邊？其實都可以，但必須得選一個方案，大家一起遵從，否則馬路上各開各的，就亂套了。這時候，政府就能提供一個“聚焦點”。英國選擇靠左走，法國選擇靠右走。只要有了這個“聚焦點”，就解決了令人頭疼的協(xié)調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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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本書里面最有意思的部分是講印度的經濟增長。你可以當成印度經濟簡史來讀。

如果你對宏觀感興趣，我推薦你看巴蘇講通貨膨脹、財政和匯率的部分。他更多地講的是在實際操作中遇到的麻煩。

本書還講到了不少公共經濟政策，比如如何解決糧食問題，如何解決收入不平等問題，如何改善投資環(huán)境。有很多案例，也充滿了睿智的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