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濟觀察報 記者 田國寶 山東濱州極速救援隊是在8月2日早晨5點趕到河北涿州佟村的，作為最早到達的一批救援隊，他們用兩艘皮劃艇運送了不少村民，“整個救援隊一共來了30多人，我們5個人和兩艘皮劃艇被留在佟村救援”，極速救援隊隊長李飛告訴經(jīng)濟觀察報。

比極速救援隊稍晚一些，紅心救援隊從江西萍鄉(xiāng)驅(qū)車1600公里趕到佟村，幾個小時救出幾十名村民，刮壞了兩艘皮劃艇，好在現(xiàn)場有補胎人員，用速干膠補好、充氣，他們便再次投入救援中。

8月2日下午，河北應(yīng)急部門的幾臺消防車集中在涿州市區(qū)的范陽西路，兩臺大功率抽水泵不停地將范陽橋下的積水抽出來。范陽橋下是一處洼地，上面是鐵路，下面是公路，據(jù)工作人員介紹，積水有五六米深。

涿州白溝河特大橋附近一處被淹廠房 田國寶/攝

從7月28日至7月31日，一場百年不遇的暴雨襲擊京津冀地區(qū)，造成北京門頭溝、房山及相鄰的河北涿州等地遭受嚴重水患。

涿州縣城一位居民介紹，現(xiàn)在城內(nèi)大部分地區(qū)都已停水，小部分小區(qū)停電，洗漱和日常用水可以接綠化帶澆灌水，飲用水有桶裝水供應(yīng)。涿州市相關(guān)部門也在加緊搶修水電和通信。

救援和救援隊

8月2日上午9點左右，已有不少來自全國各地的救援隊陸續(xù)來到佟村東的橋頭，橋頭是G4高速涿州東出口直通涿州市區(qū)公路的一座大橋末端，由于被洪水阻斷，所有車輛下高速后，只能行駛至佟村東的橋頭。

大橋上下道擠滿了車，大部分是救援隊的，一小部分是接村民的擺渡車和私家車，后來的救援隊皮劃艇和快艇一度無法進入救援現(xiàn)場，在志愿者協(xié)調(diào)下，總算開出一條可供皮劃艇通過的通道。

佟村白溝河特大橋上的救援隊和村民 田國寶/攝

5點趕到佟村稍作準備后，李飛和隊員們就投入到救援村民的工作中，他也記不清到底來往了幾趟，救出多少村民。剛開始時，由于沒有向?qū)В荒芤粦粢粦羟瞄T，有的人不愿走，愿意走的，還要收拾一下東西，運送一次耗時太長。

不過，隨著部分佟村的年輕村民參與救援，效率開始提高，村民志愿者知道誰家還有人被困，誰家的人已經(jīng)離開，不用一家一家敲門。一艘?guī)яR達的皮劃艇，十分鐘左右就可以跑一趟。

每當一艘皮劃艇運送著村民行至橋頭，橋頭的救援隊、志愿者和村民便會幫助提東西、攙扶。10點左右，救援隊越來越多了，來自江蘇徐州、宿遷、靖江等地都有多支救援隊前來，此外，江西、山東、河北和河南的救援隊也有不少，唐山的救援隊還帶來兩艘摩托快艇。

救援隊從佟村轉(zhuǎn)移出村民 田國寶/攝

紅心救援隊一艘皮劃艇在運送村民的過程中被劃破，到橋頭后，一群隊員忙著將皮劃艇拖至空地，由于橋頭空間較小，為了盡量不影響其他救援隊工作，只能在一側(cè)逼仄的空間補漏，半個小時后，再次投入救援工作。

第一艘皮劃艇重新投入救援沒多久，第二艘皮劃艇也被刮破了。一位紅心救援隊隊員告訴經(jīng)濟觀察報，村里道路窄，水下有很多鐵絲、鐵皮之類的硬物，很容易被劃破。

一艘皮劃艇一般有兩到三名救援隊員，每趟可以運送七八名村民；快艇較大，一次可以帶十多名村民。每隔一兩分鐘，就有一艘皮劃艇運送著村民駛回橋頭，由于救援隊較多，村民轉(zhuǎn)移進展很順利。

10點半左右，由于前一天夜里趕路沒怎么休息，上午又忙碌了幾個小時，一部分救援隊開始休整。徐州藍天救援隊的隊員們看到橋下的蔬菜大棚困著一條狗，還扔過去一些食物。

上午11點30分左右，除了一小部分村民不愿離開，佟村大部分村民已經(jīng)轉(zhuǎn)移，部分救援隊在做最后搜救工作。

初步估算，僅佟村一個村的救援隊規(guī)模就超過10支，而且不斷有新來的救援隊加入。每個救援隊多則四五艘皮劃艇或快艇，少則兩三艘，到中午救援工作接近尾聲時，到達佟村的救援隊預計超過20支。

這還僅僅是一個村的救援隊，據(jù)“涿州發(fā)布”公布的信息，涿州市成立了28支救援隊，共有8775名救援隊員，來自全國各地的民間救援隊更是不計其數(shù)。

百年一遇

佟村村民陳樹林告訴經(jīng)濟觀察報，佟村有400多戶，2100多口人，8月2日一早還有數(shù)百人被困在村中。

從橋頭進入佟村中心區(qū)域，大約一公里，大多數(shù)村民都蓋起了兩層或三層小樓，無論是樓梯，還是外墻、大門，都裝飾得格外漂亮。但8月2日上午，整個村莊已經(jīng)陷入一片汪洋。

村口的路標只剩下一小截留在水上。皮劃艇上的志愿者告訴救援隊怎么行走可以避免被水下的硬物刮傷。有了村民向?qū)В澩Э梢灾苯有旭偟奖痪仍迕竦脑洪T口，節(jié)約了大量時間。

佟村村內(nèi)部分區(qū)域的積水 田國寶/攝

乘坐皮劃艇從中心街駛?cè)耄缆穬蛇叾鄶?shù)村民小樓的一層均被淹沒，僅有二層和三層在水上。有的村民家院墻和大門只露出10多公分，其余全部沒入水下，只有部分地勢較高的村民院中積水相對較少。

根據(jù)救援隊目測，佟村的平均水位在1.5米左右，地勢較低的區(qū)域水深可達2米以上，“有的地方，跳下去水在胸口；有些地方，跳下去就沒過頭了”，紅心救援隊隊長李江萍說，好在水不急，風險較小。

紅心救援隊的皮劃艇駛過一戶人家，門前站著三位村民，兩位年輕村民登上了皮劃艇，而一位老人則拒絕離開，從志愿者和村民的交談中不難發(fā)現(xiàn)，這戶人家還有兩位老人不愿意離開。

村東的一片高地處，三四位老人站在一戶人家門前，救援隊經(jīng)過時，勸說他們上皮劃艇，老人們笑著擺擺手，讓運送其他人，他們不愿意走。無論救援隊，還是志愿者，雖然清楚留守村民面臨危險，但也沒有辦法強制將村民帶離。

“不愿走的都是守財奴”，陳樹林的老伴開玩笑說，本來他倆也不愿離開，但拗不過子女們，最后勉強出來了，目前打算暫住到北京房山的女兒家。

正在等待女兒來接走的佟村村民陳樹林 田國寶/攝

據(jù)村民介紹，目前佟村已經(jīng)完全斷水斷電，從7月31日被困以來，部分村民家里的米面糧油都被水淹，好在準備了方便面和礦泉水；也有部分村民家里沒有被淹，但沒電沒水，也沒法做飯。

一位留守村民說，一個上午，村里水位下降了七八公分左右，他觀察水位的標準是院門前的石階。

雖然佟村水位在下降，但由于上游還在泄洪，涿州境內(nèi)幾個泄洪渠內(nèi)的村鎮(zhèn)，仍面臨著較大的人員轉(zhuǎn)移壓力。

一位佟村的村干部告訴經(jīng)濟觀察報，由于這次暴雨百年一遇，村民風險意識普遍不強，“前期讓轉(zhuǎn)移，也不愿意轉(zhuǎn)移，都是老人，也不能強制”。

一位在佟村協(xié)調(diào)工作的當?shù)馗刹空f，作為參與救災的干部，他們面臨著極大壓力，只能耐心給村民做工作，“這種關(guān)鍵時刻，不能出事，一出事就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

佟村白溝河特大橋橋頭上接人的群眾和救援隊員 田國寶/攝

8月2日下午，涿州城區(qū)相當部分的道路由于積水無法通行，部分居民家中由于缺水沒法做飯，一部分飯店也關(guān)門了，酒店因為缺乏布草，雖然有大量空房，但也不敢接受預定。

涿州的大街上到處都是消防隊員、部隊官兵和民間救援隊，不停地四處補漏，排水，搶修電力、通信和供水。

暫時不便

從G4高速涿州東出口下高速，行走兩三公里就到了佟村橋頭，多數(shù)救援隊下了高速才發(fā)現(xiàn)，手機不知什么時候沒有了信號，電話打不出去，微信也發(fā)送不了。

通信受阻，給救援工作帶來不少阻力。一位紅心救援隊隊員說，“如果有信號，我們就清楚哪里需要救援，這邊快結(jié)束了，一部分救援隊就可以撤了”。

平時習慣了發(fā)微信、刷短視頻的人們，突然發(fā)現(xiàn)又回到十幾年前狀態(tài)。

8月2日中午時分，一些不能在家里做飯的涿州市民到處找飯店，由于部分飯店關(guān)門停止營業(yè)，這個時候，只要有口飯吃，就不錯了。范陽西路附近一家營業(yè)中的包子鋪，下午兩點多還不斷有人前來。

同樣在范陽西路的一片綠化帶，不少市民提著大大小小的桶和瓶子排隊接水，這些水不能飲用，只能洗衣服、洗澡。飲用水只能買桶裝水，沖廁所則用附近積水。日子雖然比平時不方便了很多，但大家都能理解。

涿州市區(qū)內(nèi)排隊接水的市民 田國寶/攝

陳樹林在等待女兒接他，也擔心以后家里還能不能住，水泡過后，電路得改裝，即便水退了，一時半會兒也恢復不了正常生活，“吃的喝的倒是無所謂，水電是大問題”。

陳樹林說，這次他家至少損失了七八萬元財產(chǎn)，“光電機就有七八臺被水泡了，還有一車保溫板也沒來得及卸車”，他老伴說，不止七八萬，還有兩輛油車和一輛電車也在院中泡著，“不知道還能不能用了”。

8月2日下午的涿州城區(qū) 田國寶/攝

“涿州發(fā)布”的信息顯示，截至8月1日上午10時，全市受災人數(shù)133913人，受災村居146個，面積225.38平方公里。小清河分洪區(qū)共轉(zhuǎn)移7個鄉(xiāng)鎮(zhèn)、67個村、8.6萬人；蘭溝洼蓄滯洪區(qū)共轉(zhuǎn)移3個鄉(xiāng)鎮(zhèn)、57個村、4.2萬人。同時，針對城區(qū)部分地段出現(xiàn)的內(nèi)澇，涿州市組建聯(lián)合巡查組開展不間斷巡查，對城市排水設(shè)施隨時搶修，采購了沙袋、擋水板等物資，并已完成對重點地區(qū)的調(diào)配；組織大型商超做好生活物資保供，將惠友集團作為安置點及防汛救災隊伍保供企業(yè)，企業(yè)庫存火腿腸2.4萬根、礦泉水23萬瓶、面包5.9萬袋、方便面43萬袋、餅干6.5萬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