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春花/文
前年在澳洲被濕地感動,與小胡商量回到國內(nèi)也找濕地。去年中學畢業(yè)20年聚會,回到離開20年的家鄉(xiāng),寶華安排去扎龍,才知道這是中國最大的國際濕地之一。我20年后苦苦找尋的東西,20年前就已經(jīng)擦肩而過了。
從奔馳顛簸的汽車窗口,忍不住久久凝望。十月的東北一片金黃,金燦燦的楊樹,黃橙橙的草甸,還有滿是蘆草的葦蕩,飄著蘆花和輕絮,一望無際的湖面,因為丹頂鶴避冬顯得異常的安靜,沒有波紋,只有靜靜的幽藍。
走在蘆草叢中,深秋的氣息夾在湖的空隙,讓人感覺透骨的清爽。近路的青色湖水似乎了解人的情感而靜靜地襯托著簇簇蘆草,將人的視線拉向遠處湖水深情的青藍色。漫天朵朵鉛灰的云彩,有幾處雨幕直垂到湖面,遠山在云影中顯出朦朧的深藍。你可以想象幾只紅頂?shù)您Q、幾只天鵝在湖間嬉戲。
竟然不知道在十幾年的生活中,自己竟忽視了這塊寶地,竟跑到澳洲那么遙遠的地方去感受,去體驗,去找尋,竟然不知道美就在身邊,渴求的東西就在自己信手可得的地方。
一個人遠遠走在前面,故意拉開和同學的距離。湖面更寬闊了,耳邊盡是微微的蘆葦蕩的聲息,內(nèi)心竟一陣難過。我們每日苦苦追求的東西,是否早就存在我們生活之中,只是我們沒有能力感受,更沒有能力把握?
人真的很渺小,可是我們竟然不愿意承認。站在自然面前,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無能為力。因為生活提供給我們的一切,我們并沒有深刻地理解,并沒有能力把握。
那深藏的哀傷,曾被一重又一重包裹得那么周密,以為能永遠不動聲色地埋藏下去了,以為能被理性和意志長久地克制了,卻不知如何在這自然美的震撼下潰決了堤壩,終于爆發(fā)而出。
真的是應該經(jīng)常站在自然的面前,真的是應該經(jīng)常把自己放在宏大的自然面前,真的是應該經(jīng)常與自然對話,因為只有此、你才會知道自己多么渺小。
在紐卡斯爾的濕地有雨,天色陰霾晦暗。可是流連在濕地候鳥棲息之地,看圖片、看介紹、看紀念品、看小胡與主人聊天,內(nèi)心卻是晴朗的。
主人告訴我們每年都有世界各地的小朋友來到這個地方看鳥、喂鳥、畫畫,每年的候鳥和小朋友都到這個地方來,多好的人鳥共融圖。心想這是人們了解自己的方式:了解四季、了解變化、了解團隊和互助、了解愛。
在扎龍有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女大學生為了救一只丹頂鶴,滑進沼澤地就沒有再上來,她的木屋還在,她的吉他還在,她的音容還在,只是她不在了。
一聲聲的啁啾,是遠處傳來的丹頂鶴的鳴叫著,奮力地掙扎著沖破深秋躍出草叢。它在我頭頂?shù)奶炜诊w翔,陪了我很久,才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向遠處掠去。仰頭看著它因用力而彎曲的纖弱肢體,似乎感覺到一股熱力從大地輸入了我的身體。默默地對它說:「謝謝你!」
獨自面對湖面站了很久,和風吹過,蘆葦蕩漸漸在眼前模糊,和那女大學生的形象疊加在了一起。
人只有在把自己融入自然的時候才知道自身的價值,紐卡斯爾濕地的主人用心經(jīng)營著這片濕地,傳播生命及愛的信息;扎龍濕地的女大學生則用生命顯現(xiàn)了生命及愛的意義。
常常聽到周遭的朋友述說自己的困境、自己的所失,也許生活中會有很多波折,很多不如人意,其實這就是生活給你的一切,你想轉身躲避,那完全是徒勞。躲是躲不開的,該面對的終歸不得不去面對,但是人的一生并不就是一個又一個的恐懼和苦痛么?
當候鳥年復一年南遷北移的時候,它們只是想用自己的羽翼了解生命。它們會遭遇狂風暴雨,會精疲力盡,會無法看到終點,但是它們從沒有放棄前行,從來沒有放棄目標。
你幾乎不能夠想象幾萬里路,它們克服了什么恐懼和苦痛,只是它們讓我們懂得了,當你克服了,也許會令你痛苦得痛不欲生,但你也就超越和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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